在全球汞排放來源中，燃煤排放是主要排放途徑之一。英國政府已于近日宣布了關于火力發電站及技術的新計劃，以削減污染氣體排放。圖為英國一家火力發電站。       （CFP供圖）

 

      2011年1月23～28日，《全球汞文書》政府間談判第二次會議在日本千葉縣舉行。

    應對汞污染，國際國內都在積極努力。全面禁汞還有多遠？世界各國什么態度？中國禁汞正在做些什么？記者帶著這些問題采訪了參與千葉會議的中國氯堿工業協會副秘書長劉東升。

    各國代表 就條款一一討論

    日本千葉縣，最近對中國人來說并不陌生。千葉縣正是日本“3·11”大地震的重災區之一。劉東升談起千葉縣之行頗有感慨地對記者說：“千葉縣給我的印象非常好。雖然這里也是一個重工業分布比較密集的城市，但空氣清新、道路整潔，確實感覺到日本人在環保上下了功夫。沒想到一個多月后的日本大地震讓這個美麗的城市遭受重創。真是太可惜了。”

    劉東升介紹說，2009年2月，在肯尼亞首都內羅畢舉行的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部長級會議上，140個國家確定于2010年開始起草一份關于防止汞污染的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國際文書，其中包括全球范圍內汞的安全儲存、減少汞的供應、減少產品中汞的含量等3項內容，并計劃在2013年2月前完成。這份國際文書即《全球汞文書》。2010年6月，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針對汞污染起草的《全球汞文書》進行了政府間的第一次談判會議。這次千葉會議，就是為最后達成《全球汞文書》進行政府間的第二次談判。有100多個國家政府代表團和非政府代表團出席了千葉會議。我國派出了以外交部、環保部、國家發改委、工信部、國土資源部、能源局、醫藥局等政府部門和相關行業組成的代表團共24人出席會議，是與會人數最多的代表團。

    在會上，各國代表和非政府組織就文書中的條款一一進行了討論。據劉東升介紹，此次討論的關鍵問題包括:如何解決主要來自工業，尤其是燃煤發電廠的汞排放；如何逐步淘汰醫療器械等產品中的汞；如何鼓勵小規模金礦礦主在提煉金礦、處理汞廢物和治理被污染場地時停止使用混汞法等。

    劉東升表示，總體上各國對文書的主要內容沒有大的不同意見，對待汞污染問題的兩個目標就是兩個禁止：禁止汞的開采和禁止汞的使用。但在本次會議上還未形成統一意見。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將以千葉談判結果為基礎，匯總并反映汞問題國際公約各締約方的觀點，起草一份方法草案，并將草案提交至將于2011年10月在南非舉行的第三次會議接受審議。

    “這次會議令人難忘的是，東道國日本請來了水俁病受害者向與會代表講述了其慘痛遭遇。”劉東升告訴記者，上世紀30年代，日本智索公司在生產氮肥過程中用汞作催化劑，副產品劇毒化合物甲基汞未經處理就排入水俁灣海域。居民食用了甲基汞嚴重超標的魚類，導致汞中毒。許多居民出現了手腳痙攣，口齒不清，失去視覺和聽力等神經性疾病癥狀，造成2000多人失去生命，患者總數超過萬人，造成轟動全球的水俁病事件。直到今天，仍有很多人深受其害。

    劉東升說，但事實上日本的教訓并沒有避免汞對人類健康的威脅。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舉行政府間談判第一次會議期間，45名與會的政府代表、8名非政府組織工作人員以及當地土著居民接受了汞含量的檢測。結果發現每個人的頭發中都含有汞，其中1/3以上的人汞含量超過了美國國家研究委員會的汞參考劑量1000微克/千克。據了解，發展中國家、經濟轉型期國家代表頭發中的平均汞含量，更是達到了發達國家代表的2倍。聯合國環境署在《全球汞評估報告》中披露，從全球平均來看，汞的人為排放已導致現在的沉積速度比工業化前高出了1.5～3倍。在工業地區內及其周圍，汞的沉積速度在過去200年間增加2～10倍。這都反映出全球禁汞的迫切性。

    各國行動 有激情也有顧慮

    劉東升介紹說，在千葉會議上，各國也對削減汞排放的措施進行了交流。

    比如美國。1990年，美國《清潔大氣法(修正案)》把汞列為有害氣體污染物。2003年，美國宣布將在2018年之前減少70%煤炭發電站的汞污染的計劃，并于2007年公布了汞市場最小化法案，禁止汞出口。2005年3月頒布的《清潔空氣汞法案》對燃煤電廠汞排放實施了總量控制；《清潔水法案》確定了不同行業的汞排放量；《清潔大氣法案和資源保存法案》對含汞產品和廢物制定了特定的分類和處理要求；《含汞和可充電電池管理法案》禁止了某些種類電池的銷售。2008年，美國頒布《禁止汞出口法》，規定從2013年1月起，禁止金屬汞的出口、銷售、分銷和轉讓，并對汞的長期儲存和管理提出了具體要求。

    比如歐盟。2005年6月，歐盟制定了消滅汞污染的戰略，全面控制汞污染，包括減少向大氣排放汞，減少汞的使用和需求，淘汰用汞工藝，汞產品的管理、替代和回收處理等。從2011年3月15日起，歐盟全面禁止金屬汞、汞礦石、汞化合物和汞劑出口，要求把再生汞作為廢物管理和處置，不得用于氯堿生產等工業用途。歐盟各成員國除了執行歐盟各相關指令，還根據自身特點頒布了汞污染控制法案。德國規定工業向大氣中排放的污染物限值；瑞典從1991年開始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涉汞法規，建立了完整的汞管理體系。法國、英國、荷蘭、德國等國家甚至規定火葬廠也必須采用最佳可行技術達到汞排放率要求。

    但是談判并沒有涉及禁汞的最后時間表。在談判過程中，一些代表團也對禁汞可能給自己帶來的影響表示擔心。據劉東升介紹，歐盟國家內目前仍然存在400多萬噸相對工藝落后的水銀堿法聚氯乙烯產能。在談判過程中，歐盟提出來，目前以無汞技術完全替代水銀堿工藝較為困難，爭取在2020年前逐步淘汰水銀堿法聚氯乙烯。但我國早在本世紀初就完全淘汰了水銀堿法工藝。況且，歐洲國家擁有目前世界上最先進、最成熟的離子膜堿技術，已經有近40年的運行經驗，完全可以立即替代存在汞污染的水銀堿法。劉東升分析，之所以歐盟把替代周期延長到2020年，主要是受目前經濟低迷的影響，汰舊換新的高昂費用可能會讓這些企業不堪重負。

    由于無汞觸媒技術還沒有開發出來，因此，在談判中，中國代表團認為，應該把電石法聚氯乙烯工藝作為可允許用途的工藝方案。另外，對于要求汞國家制定削減目標方案的提議，印度等國家由于擔心煤炭火電站等受到限制而提出反對意見。

    劉東升表示，要最后形成具有國際約束力的汞公約，還需要各國政府發揮智慧，進行充分的磋商和協調。

    中國最急 缺少無汞觸媒技術

    劉東升告訴記者，隨著美國和歐洲國家關閉汞礦，禁止汞和汞化合物的國際貿易，我國大量電石法聚氯乙烯產能將面臨無米之炊。因此中國一直對氯堿行業的這一調整感到擔憂。好在與國際碳減排談判相比，中國從一開始就參加了汞減排的國際談判，這就避免了以往由發達國家制定規則、發展中國家遵從的局面。但這也并不表示我們可以無限期拖延，畢竟這是關系我們自己身體健康和安全的大事。因此，無論是政府部門還是氯堿行業，都已經把汞減排當作當務之急。

    劉東升說，作為國內最大的汞使用行業，氯堿行業已經把汞減排落實在行動上。目前，氯堿行業提出了積極淘汰高汞觸媒，適度發展低汞觸媒，加快推進無汞觸媒”的汞污染防治思路，明確了汞污染防治的總體規劃時間表：2010～2015年為低汞化階段，2015～2020年為固汞化階段，2021～2030年為無汞化階段。氯堿工業協會已編制了一系列禁汞行業政策，這些行業政策對推動汞減排直至全面禁汞起到了重要作用。

 
    氯堿行業最急迫的問題就是開發無汞觸媒技術。電石法作為中國特有的聚氯乙烯工藝路線，在汞觸媒催化劑方面并沒有國際經驗可以借鑒。目前石家莊科創助劑有限公司已經成功研發出了低汞觸媒，與傳統的高汞觸媒相比，氯化汞含量大幅下降。2010年8月17日，由中國石化聯合會牽頭組織的無汞觸媒產業技術創新戰略聯盟在新疆石河子市成立，目標就是攻克無汞觸媒的關鍵和共性技術問題。

    劉東升表示，隨著汞資源的稀缺程度加劇以及汞的國際貿易越來越受限制，國際汞的價格急劇攀升。最近，汞的價格已經從去年的每噸十幾萬元漲到現在的60多萬元了，用汞的成本在大幅增加。“無論是限汞的輿論壓力，還是用汞的市場壓力，都迫使我們加速去開發無汞觸媒技術，我們已經退無可退了。”劉東升說。

圖為參加《全球汞文書》政府間談判第二次會議的中國代表團部分成員。右二為劉東升。 （周軍 攝）